鄉間小路：車前草功效與介紹、台灣原生種山芥菜－就是要活下去

(車前草籽)

文圖╱方梓

我常常被山芥菜和車前草感動，因為它們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；在小石牆下，山芥菜扁著身子從牆縫躦出，頗有終於探出頭，努力伸展然後攤開然後貼地，牢牢的緊抓著泥土，歡悅的呼吸，彷彿宣示活著真好；在停車位的小格隙裡，車前草果如其名，即使被壓著，仍奮力的撐起莖葉，等車子一離開，它又歡天喜地的伸展，而且迅速結籽繁衍，就是要活下去，就是要子孫滿天下。

只要往下看，在路邊石子堆的間隙、矮牆下、停車位、水泥地與泥土地的接縫，一定會看到山芥菜和車前草，緊貼著地面雖屢遭行人踩踏，卻仍維持一片青翠；石子堆的間隙、矮牆下、停車位、水泥地，這樣生長的環境確實並不理想，貧瘠堆滿車駛過後捲起的沙土，且人來人往很容易被人踩到、被車子輾過，但奇怪的是愈是這樣的地方，愈容易看見它們的蹤跡，難不成它們被上天下詛咒非得在嚴峻的環境才能生存？

也是玩具也是藥助霍去病滅匈奴

車前草是打孩提時就認識的植物，也是我們的「玩具」之一，它和酢醬草一樣我們都撕去它的莖皮，留莖內的絲（粗縱纖維），好幾葉綁成一團便成了鍵子，好製作不用煩惱沒材料，但邊踼會邊掉葉子，十分不經踼，一趟遊戲下來要耗去好幾個。

大人說它叫車前草，可以當藥材。以前最多的是腳踏車，車子都停在水泥地的埕前或晚上牽進屋裡，從未見過腳踏車前有「車前草」，令人費解其名由來。雖說是可當藥材，卻罕見家人拿來熬煮成藥汁，然因耐旱易長，取之不盡，一直以來它不是藥草，而是小孩子玩具之一的玩具草。

查了很多有關車前草的資料，像我小時候拿來當鍵子踼的，怎麼找都找不到，童玩裡也不介紹，倒是當藥草救人的例子很多，而且都是名人。

西漢武將霍去病孤軍深入祁連山，攻打匈奴，由於地理環境生疏，初始全軍被匈奴圍困在沙漠地。正值盛夏，少雨也無夜露。由於缺水，士兵一一病倒，出現尿赤、尿痛、浮腫等症狀。霍去病很焦慮。然而馬匹都安然無恙，經仔細觀察，原來這些馬匹都是吃了馬車道前的野草。霍去病立即命令所有的士兵都用這種野草煎水喝。果然病情很快得到了控制，奇蹟般地痊癒了。霍去病摘起一株車前草，仰天長嘆：「真乃天助我也。」

史料上記載當時霍去病殺敵三萬多人餘，讓匈奴受到極大的打擊。《西河舊事》載述匈奴人唱道：「失我祁連山，使我六畜不蕃息，失我焉支山，使我婦女無顏色」。匈奴大概萬萬沒想到是車前草使得形勢逆轉，讓霍去病真的為軍隊「去病」轉而大勝。

救人史豐功偉業都靠馬車前的草

另一個傳說是，東漢光武帝劉秀的部屬馬武將軍，在夏天乘勝追擊敵人於黃河以北，然而全軍陷入危機四伏的境地，田中無一物可食，士兵們所帶來的糧食有限，再加暑熱，士兵、戰馬接二連三的倒下了，有些士兵出現腹漲、血尿的異常現象。馬武的馬夫發現所有馬匹在解尿，卻無血尿現象。仔細觀察馬匹很喜歡吃某種雜草，於是把這草煮成湯汁叫士兵們服下，血尿的症狀便消失了。

馬武詢問，此草如此靈驗，生於何處？馬夫順手一指說：就在大車的前面。
馬武感慨：「全軍死而復生，全仗路旁車前之仙草！」便把這種不知名的雜草稱為車前草。

再來的說法是在三國時代，蜀漢諸葛孔明，領兵攻打南蠻，時值農曆六月，褥熱季節，士兵紛紛出現尿血現象，致使軍隊無法順利向前推進。孔明觀察馬匹並無此症，發現是吃了生長在馬車道前面的野草，於是命伙房兵大量熬煮此種草茶讓士兵飲用，治癒了血尿的症狀。
也是三國，孔明變成了劉備，劉備與士兵們長途跋涉，體力不支，血赤病臥床不起。當時兵荒馬亂、寸草不生，大夫們找不到藥草，只能在軍營的附近隨意採些青草煎煮，糊裡糊塗竟然治癒了劉備的血尿。事後，劉備問起藥草的名稱，因為這些草生長於戰車停放的前面，所以大夫便稱為「車前草」。

其實，車前草在《詩經》年代就已有的藥草，劉備的大夫應不至於不知此草之藥效，只是「車前草」這個名稱好像在漢朝開始沿用。
還有，北宋文學家歐陽修，時任開封府尹。患了嚴重痢疾，腹瀉不已，國醫竟不能治。夫人試著到尋常青草店尋藥，一服竟痊癒。詢後才知是藥方是車前子配米湯，尋常人家都可輕易取得，又為車前草再添一椿「豐功偉業」。

不只人有效高居爬蟲類十大食材

有了這些歷史名人代言，車前草的藥效遠播古今。的確，車前草自古即被當做藥物使用，在《神農本草經》、《名醫別錄》、《華氏中藏經》、《滇南本草》、《本草匯言》等著名的中醫藥書籍中，對車前草都有詳細的記載。

車前草又名車輪菜子、豬耳朵棵子、五更草、田灌草，路霸草、台灣車前、牛甜菜、田菠菜、五根草、錢貫草、當道、牛遺、蝦蟆衣（四川、雲南）、牛舌、車輪菜、魚草、驢耳菜（東北）、豬耳草（青海）、牛耳朵草（江蘇）、馬蹄草（湖南），還有《詩經》中的芣苢（音同「服」「以」），車前子為車前科植物車前草的成熟種子。車前草和它的種子──車前子是非常好的治便秘藥方。而在日本，則專門使用車前子。

車前草的還有另一個別名叫「當道」，因常成群著生於車道，馬路，步道旁而得名；《詩經》〈周南〉：

采采芣苡，薄言采之﹔采采芣苡，薄言有之。
采采芣苡，薄言掇之﹔采采芣苡，薄言捋之。
采采芣苡，薄言袺之﹔采采芣苡，薄言襭之。

芣苡，就是車前草，可見當時的人不是拿來煎藥湯就是採嫩葉做為救荒菜。

雖然車前草救了那麼多的歷史名人，但只因昜於生長，且隨處可長而遭輕視，有如牛遺（或稱牛溲，音同「搜」），成語「馬勃牛溲」就是比喻卑賤之物（編註）。
車前草略為澀口，若做為野菜料理，取其嫩葉可川燙除澀後，熱炒加鹽或加點枸杞去草腥澀增甘甜味。在非洲，至今還保有食用車前草的習慣，而車前籽也可當小米加入米中一起炊煮。
車前草不只對人有益處，對草食性爬蟲類更是極好的食材之一。
德國出版的《烏龜與其他爬蟲的食用植物手冊》中，也提到了車前草是草食性爬蟲的十大食材之一，連車前籽都可以讓爬蟲類食用。

(山芥菜)

齊名山芥菜奮力生長兼救荒

看到車前草也易見到山芥菜；相對於車前草的豐功偉業，山芥菜就低調許多。全世界的山芥菜屬植物約有二十多種，主要分布在歐亞地區，有些種類可做沙拉用，有些是雜草或野菜。東亞僅有兩個原生種，皆產台灣；其中台灣山芥菜為特有種，學名Barbareae taiwaniana，屬十字花科。在約三千公尺的高山的岩石旁廣有分布。中、低海拔較常見的山芥菜則使用「葶藶」之名，是葶藶屬（RORIPPA）。

葶藶別稱，有山芥菜、印度蔊菜、蔊菜。葶藶出現時間遠長於薺菜、焊菜，加上其生性強健、生長快速，是飢荒時重要救荒植物，其味略為辛辣，川燙後再炒仍不失美味。然山芥菜因長在石縫或貼地而生，不昜摘取，得用小鏟從根部「敲挖」的方式，方能挖取整株，我沒有帶小鏟的習慣，對於路邊的山芥菜只能以手摘，摘取的數量無法多到炒一盤，只好加入湯麵當配菜。做為野菜，山芥菜可口些，車前草熬湯當藥比較適合。

雖然有歷史名人代言而集豐功偉業於一身的車前草，幾千年來並沒因此躍上枝頭，仍是與低調的山芥菜牽就屈居在牆縫、路邊、停車格，奮力的生和長，似乎展現著「環境不重要」，毅力活力才是在「夾縫」中求生存的重要因素，不管是做為野菜或藥材，或只是路邊的野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。

（編註）成語「牛溲馬勃」，牛溲為車前草，治水腫、腹脹；馬勃為一菌類，可作為止血藥。

本文摘自鄉間小路2013年9月號，由豐年社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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