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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伯的行動藥草博物館。 |
西螺果菜市場的北邊不遠處,是 35 年前的舊果菜市場,面積僅為現址的十分之一,人去樓空,舊辦公大樓也開放標租。
但過去聚集在市場周圍的臨時攤位沒有隨著離開,繼續挨著光復路做買賣,自成一處市集。
這個全臺最大果菜交易市場旁的市集裡,有著最小格局的買賣,在路旁白線邊鋪上米袋,上頭壓著今日販售蔬菜,坐在凳子上撐把陽傘,就是一個交易單位。
而那些停在路邊的金旺 100 機車,也要特別留意,通常後輪下方不遠處的地上,會有一顆菠蘿蜜,或者一小堆馬鈴薯,那是載來要賣的,只是老闆暫時消失了。
市集尾端停了臺迷你廂型車,被農具塞爆的後車廂敞開,地上擺了些藥草和苗栽,這些看似大同小異的藥草沒標示名稱,不問,是整堆雜草,問了,就是清熱解毒良藥方,逛市場使人不得不開口。
阿伯拾起四束草,以臺語說明分別是「賊仔褲帶」、「烏面馬」、「鐵馬鞭」、「化石鬚」,原本一頭的霧水瞬間聚積成雲,更霧。
阿伯細說,「賊仔褲帶」是「南嶺蕘花」的俗稱,能治跌打損傷,早期大盜小偷總拿它當褲帶繫在腰間,被抓到毒打後,至少還有隨身藥草能服治,堪稱一消極卻可靠的夥伴。
而「烏面馬」沒一絲烏黑,倒開著純白的花,又叫「白花丹」,傳說服用能治腫瘡,藍黑色汁液接觸皮膚卻會引起灼傷,是一黑在心坎裡的植物。
「鐵馬鞭」就是穗狀花序貌似馬鞭的「馬鞭草」,能消腹水、活瘀血、治傷風。
而原本以為花絲如貓鬚的「化石鬚」是一種化石等級的遠古植物,直到阿伯說它有助利尿排石,才明白它化的是腎結石,難怪也被稱作「腎草」、「腰子草」。
此時一阿嬤騎著金旺 90 經過,對阿伯大吼:「紅牧草可以來載走了啦!」阿嬤過去為尿酸所苦,阿伯當時送她一株紅牧草苗栽,要她取葉熬茶喝,過了 60 日,阿嬤復如往日兇悍:「身體好了啦,紅牧草可以載走了!」
阿伯過去在臺北開公車,601 號從天母到環南市場,報了幾十年的站名,退休回到西螺,改報野草的好給大家。
車內還藏了助細胞再生的「
康復力」、別名「臭草」的「芸香」、移工們最愛拿來拌沙拉的「魚腥草」,以及阿伯口中「撥一下就睡覺起來」的含羞草,無一不是晒乾煮茶,就能定神安體的藥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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魚腥草(圖片來源:花寶愛花園) |
阿伯說,他也有在賣千元鈔票——背面左下角的「雞角刺」,據說該植物只生長在海拔三千公尺以上的山地,恰恰符合中央銀行期許臺灣人民堅忍不拔的精神,也讓我們掏出一千元鈔票時,感覺任重而道遠。
阿伯摘下一旁盆栽的葉子,丟進嘴裡,也給了我一片,說一天一片,醫生不會來。一嚼,就明白為何這株叫作「穿心蓮」,豈止苦口,簡直苦逼心還穿過去,使人直接成為苦海女神龍,阮為何、為何淪落苦海?為何命這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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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一片穿心蓮,人生再苦都是甜。 |
阿伯早嚼完,一派輕鬆地以臺語順口溜:「桂花難看桂花香(隔壁攤大叔插嘴「不錯啊會難看嗎」),看人不可看貌相,人醜結伴心善良,藥苦才能治好病。」
穿心蓮,苦賽黃蓮,苦盡沒有甘來,入口即苦,尾韻亦復如是。阿伯在一旁看我演完整齣名為「絕望」的肢體劇,覺得我勞苦功高,遂剖了兩顆自栽火龍果,作為遲來的甘。
而比穿心蓮的苦度更荒唐的是,我買下一罐穿心蓮粉,打算每日一小匙,意圖成為人上人。此舉使阿伯誤以為我熱愛穿心蓮,竟然加送一株穿心蓮苗栽,要我種到土裡,每天來一片葉。
阿伯說穿心蓮粉亦可止癢、治蛇咬,為求更多資訊,留了阿伯的 Line,問怎麼稱呼?
「胡爸。」
「『姓胡』的『胡』嗎?」
「對。」
翌日,Line 跳出道早安的貼圖,傳送人名稱顯示「福爸」。
原來是幸福的胡。
本文摘自鄉間小路 2019 年 10 月號,由豐年社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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